●迫切需要转变高等教育观念--接受大众化,形成新的高等教育体制,满足大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
●高等教育不仅是对高深学问的探究,也是对实用学问的探究。大众化,为实用学问的施展提供用武之地。
●高等教育要进入大众化阶段,脱离市场机制的参与,恐怕进程是非常缓慢的。
●大众需求不同于精英,为可见的功利所驱动,进行枯燥的纯学术研究是他们不愿意的,且力所不能及。
●大学不能只强调自己的学术品格有多高,而必须包容大众的不同追求,尊重并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追求。
●满足多样化的需求需要建立新高等教育制度,承认和包容个性需求的多样化,这就是大众化精神。
高等教育观念转变是一场思想的变革,一次社会意识方式的转变,一次文化模式的转型。这要转变人们的思维方式,确立一种新的价值观,还要形成一种新的行为方式。
帮助解决大众生活中的新疑难
高等教育大众化使高等教育不再局限于少数人那里,而是成为大众共同享有的福利。大众化过程中人们会质疑:大众接受高等教育是否就要求降低入学门槛?是否意味着不问什么基础都可以接受高等教育?如果高等教育没有筛选功能,人们接受基础教育的动力会不会下降?还有,大家都接受了高等教育,就业问题怎么办?这些问题都是我们日常遇到的。高等教育要大发展,要走向大众化,就必须面对这些问题,高等教育大众化必须突破传统观念的障碍。
传统的高等教育观念的局限性是比较明显的,它只适合少数精英。培养目的是唯一的,就是培养社会精英;培养过程是固定的,教材采用的是经典著作,进行严格的专业训练,教学过程充满了抽象的、脱离实际的、形而上学的特征。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些教学内容与生活实际脱离,不能为生产和生活谋得直接的福利,而接受这些教育又需要相当的经济花费。最后,高等教育的接受者只剩下智力优异的人和有钱的人,当然更多的是既有钱又有智力水平的人。
而大众更关心社会生活实际问题,生活实际问题就是要解决所面临的经济困惑。在经济不发达时代,物质生活条件的考虑是第一位的,这也是作为一个世俗的人思考问题的典型特征。只有生活上无忧无虑,他才可能产生更多的精神需求。当然,一些特殊人并不包括在内,如确实有一些人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些多数是仁人志士,能够成就大事业。传统的精英教育似乎是专为他们设就的。
今天,物质生活日渐充裕,人们对物质生活的担忧相对少一些了,更多的人开始考虑自己的精神存在,也就是考虑超越物质需要之后的价值或需求。人们把期待的目光投向高等教育,他们需求高等教育,把高等教育作为工具,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新疑难。同时,他们对目前的物质生活境遇并不完全满足,希望获得更高水平的物质生活,提升生活层次。他们感觉到通过原始的、非智力性的劳动手段已经不行了,只有通过培训才能提高智力和改进劳动手段。而大学能够为他们提供这种智力培训,他们寄希望于大学,希望获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大众还日渐认识到接受高等教育是一种文明的象征,是社会地位上升的标志,获得高等教育机会是获得别人承认和尊重的捷径。
当社会进入到民主社会,大众的需求天然就是合理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考虑如何来满足。这就要转变高等教育观念---接受大众化,形成新的高等教育体制,满足大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
实用学问登上学术讲坛
即高等教育不仅仅是关于高深学问的探究,也要进行实用学问的探究。对实用学问探究,将实用知识技能包含进来,成为大众可以理解、接近的对象。然而,怎么使实用学问成为可以探究的内容并传播出去为大众所掌握呢?我们看到传统的学问都以一定规范的形式存在,这些规范使学问能够成为体系,成为可以传承的内容。这意味着实用的学问也必须以一定规范的形式出现,这样才能成为高等教育科目,成为大众接受的内容。而这就必须有懂得实用学问的专门家,经过他们的整理,实用学问以一定的科目形式出现。这批专门家需要受过传统的学术训练,对实用学问进行过专门研究,具有探讨实用学问的浓厚兴趣,真正懂得实用学问,懂得哪些人需要它,并最终将实用学问也发展为体系,专等待大众入学那一天的到来。大众化,为实用学问的施展提供广泛的用武之地。
是社会的需要叩开了大学向实用学问的开放之门。这种情景在美国表现得最为典型,在法国表现得最为剧烈,在英国表现得相对从容,而德国则创造出另一种专门发展实用学科的大学。这一切都因民族性、时代性的不同而不同。如今,实用学问站稳了脚跟,并且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可以说,在不同国度里,实用学科似乎都有一种压倒一切的优势,这就是为什么美国芝加哥大学校长赫钦斯大声疾呼要进行自由教育的原因。尽管在美国有一批精英大学在进行"通识教育"的努力,但几起几落的境况表明,带有贵族气质的自由教育是回天无力的。
因为今天已进入了民主社会,讲究平等,尊重每一个人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大众代表人口的多数而具有优势,传统精英只是人口的少数,显然处于劣势地位。而且在大众社会,开发出了一种有效反映大众需求的市场机制,这种机制能够迅速地将多数人的需求奉为主流。高等教育要进入大众化阶段,脱离市场机制的参与,恐怕进程是非常缓慢的,除非采用政府强有力的干预措施,那样的效果可能比市场机制的作用更为迅捷,但实际结果如何,很难贸然判断。
正是在大众需求的压力下、政府的指导下和市场的引导下,再经过一批学者的努力,实用学问登上了学术讲坛,高等教育为大众开辟了通道,高等教育的大众化才成为切实可行的事情。
针对集中的需求或类的需求
大众的需求不同于精英,他们更多地为可见的功利所驱动,要他们进行枯燥的纯学术研究是他们不愿意的,也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大众进入高等教育,需要大学为他们准备适应他们志趣的课程内容和教学风格,还要为他们准备适应他们欣赏趣味的生活环境。这些都告诉大学当局者,大学已非一个纯学术的社区,而是一个具有多元文化特征的社区了。大学不能只强调自己的学术品格有多高,而必须包容大众的不同追求,尊重并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追求。
对大众的不同需求表示欣赏,显然是一种新的价值尺度,其中意味深刻。当大学以筛选的方式来选择学生时,是要对入学者施以教育,入学者要按照大学制定的规矩行事。而要对大众表示欣赏的话,就不能以大学的标准要求学生了,就要承认学生的不同,承认他们注定不能达到一个统一的标准,应该建立不同的标准来适应他们,满足他们的需要。那么,这个新的标准的实质就是个性化。
传统的标准是大学制定的,其实质是一种学术中心主义的价值观;现在新的标准是为了适应学生而制定的,是以学生为中心或以学生兴趣为中心的,这是一种个性化的价值观。显然,这个标准对于许多大学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似乎这会使大学陷入市场中心主义,去迎合学生的需求,这是一种典型的消费主义;似乎按照这个尺度来要求大学,大学的学术活动就无法正常进行了。这种质疑,正是高等教育大众化面临的真正问题所在。
大学确实不可能去照顾所有学生的个性要求,但大学必须尊重不同学生的兴趣。这是一个两难问题,解决的出路似乎只有一条,那就是根据学生的需求分层进行大学的分层,也就是说实现高等教育机构的多样化,即人们日常所说的高等教育的多样化。
是否多样化就能够完全满足个性的多样化需求呢?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而高等教育不可能完全符合每个个性的要求。高等教育总是作为满足"群"或"类"的需要而存在,并不是直接指向每个个体。只有当个体的需要上升为"类"或"群"的需要时,才能变成一种高等教育需要,才能由一种类型的高等教育机构来满足它。作为一种制度的高等教育存在,永远是针对集中的需求或类的需求,而不是直接针对个体的需求。满足多样化的需求就需要建立一种新的高等教育制度系统,该制度系统必然是建立在对个性需求多样化的承认和包容的基础上的。这代表了一种新文化精神,即大众化精神。
传统精英作为新的大众一员
在大众化过程中,当然不能无视精英的需求,传统精英是作为新的大众一员出现的,他们与大众是天然不能分开的,是大众的构成部分,将二者统一起来是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命题。在这里,传统大众与精英的对立仅仅是不同个性追求的表现,同样是高等教育大众化必须满足的。将传统精英纳入到新的大众概念中来,同样是一种文化精神的变化。在这里,精英是融于大众这个有机体的,即不存在独立于大众之外的精英。在这里,传统精英与传统大众的区别都被统一到多样化的个性中去了。所以,大众化既不是降低高等教育的水准和要求,也不是要对新的入学者实行彻底改造,拔苗助长,而是要针对不同的个性进行因材施教,使每个个体都获得最大发展。多样化的高等教育只有类型的差别,而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我们不主张再沿用传统的"精英"和"大众"符号,而只以高等教育的类型和性质进行区分。这就是一种平等精神,一种尊重个性的精神,是民主社会的基本精神。这种精神就是要使传统的符号标签祛魅,弘扬对个性的尊重,这种进步就是文化的个性发展向度。在这种文化观里,个性获得尊重的程度代表社会文明发展程度,当然也代表社会进步程度。这就是我对王洪才的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文化--个性向度理论的理解。